青春、成熟
少年儿女江湖老,转眼十五年后,我已经两鬓飞星,青涩鲁莽变成徐疾适度。岁月夺去了美的部分,却也还给你另外一种美,让人对年轻总投以羡慕的眼神,却也淡然品味成熟的醇香,不可谓不是一种淡定从容。
一九九八年二月二十二日晚我乘火车到达西安。青春的我眼中的西安是含蓄古典的,让内容不多的我很容易就倾情于此,快速用极高的语言来表达我的赞赏与梦寐以求。那时只是不知道踏上的是漫长人生的归所。
由于命运多舛,修正了我对工作的挑剔态度。一到西安,我就投入到财务工作的热情提升之中。因为珍惜,所以精进。那是我真正从机械专业走入财务专业,这样的切入,不见得缺乏能力,但是不常有这样转折的机会。这样的转换给了我另外一个财富——比一般人多进入一种知识领域。而成功的转入和年轻的热情同时迎接到的还有面对空茫世界的胆量。只要你勇敢、注意力集中,你有足够的时间改正错误,完善自己。
一路走来,我像跨栏运动员。可能后有追兵,进行得果断。回顾起来,这样的进程原来使人生简捷有效。我十五年来做过财务经理、采购经理、业务经理,兼管过办公室行政工作、人力资源工作,然后成为总经理,西北区的负责人。在西北的时光里我年龄增长十五岁,我的能力锻炼也没有徘徊。从职场稚嫩的新手,从人生生活的启程,成长为有一定控制力的管理者,走到中年、人生硕果飘香的时段。从青春到成熟,蓦然回首,一路芬芳。
风物、人情
我在西北的活动区域主要在陕、甘、宁。黄河穿甘肃、宁夏却在陕西多情地环绕,而汉水、渭河这长江黄河的两大支流从陕南关中的横贯,确使陕西形成陕南、关中、陕北三种不同的风物特性,让人着迷。这片土地历史悠久,惊心动魄的历史事件不胜枚举。豪健、浪漫、智慧、坚韧,十五年间我浸泡在这营养丰富的情怀里,使女性的我多了蕴蓄古雅之风。
古语说:“关中之人雄,故尚冠冕。”十三朝古都的西安方正规范,朱雀门、含光门、端履门等城门的名字都在古诗书古文化里。关中人说话字正腔圆,劲道十足又用词讲究。吃羊肉泡馍顶饱不说顶饱,说“耐饥”。说站好了不说站直,说“立端”。在用词的细节里,在民居的中堂对称布局里,在书法字画的普遍喜好里,在村镇名字的来由里,说不出的源远流长,说不出的当仁不让。“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”,大有此气度。
陕南的茶、粉墙黛瓦的民居、汉江的鱼、陕南人话语的天真婉转,以及秦岭山中追求清修的无数僧侣居士,竟然如江南一般,别是一种风情,意想不到的天地。
而在甘、宁,在陕北,在黄仁宇先生认为的十五毫米等雨线的北边,游牧与农耕的习俗延续在人的性格里和饮食里。这里好酒、好肉,洒脱自由。“走马川、雪海边、平沙莽莽黄入天。轮台九月风夜吼,一川碎石大如斗,随风满地石乱走。”恶劣的自然环境培育出坚韧不屈的人们。他们古道热肠,对名利的超然不由让人亲切,充满敬意,不由得血液就流到一起了,就沸腾了,就豪气干云了。
勇气、侠义
我真正欣赏秦腔是在一个朋友拍摄《五典坡》的开机仪式上。后来受他的邀请专门听了一次陕西梅花奖得主等高手表演,不由得受震撼。秦腔高亢、嘹亮、直抒胸臆,而华县那里一群农民表演的老腔直让人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张开了,从丹田吼出来,用随手的家伙敲起来,都表达一种情感:忠义、尽兴、无保留、坚持到底。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”诗经里开篇的一首,浪漫爱情的一首,今天的我看来,发生在陕西合阳的爱情追求里,也是具有无畏的勇气和明朗的态度,婉转不足,明媚有余。
十五年间我在陕西也多了很多朋友。这块土地上产生过司马迁这样的人物,为坚持正确不可征服,为完成自己的事业忍辱负重。今天的时代,人生平顺、不可能有如何大的变故波折,但总信我的朋友有如此风骨。
而我本人也被认为是女人中的丈夫。深信古训“交友要有三分侠义,为人要留一点素心”。热爱西北,必因热爱西北之人。
西北之人难有游园惊梦那样的浪漫情痴,适合解说忠义的故事,坚贞不屈的情节。刎颈之交,肝胆之义,有如秦腔。女儿也要大义、大节、有对抗的勇气、有果敢的侠义,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气。很巧,这些都是我喜好的口味。
事业、人生
人生四十而不惑,不惑之人不喜辩论。不是语言退化,不是清高,不是觉得很浪费时间,而实在是一言难尽。所谓言者不若知者默,心智没达到于此,表现就不能如此。
我生于东北,求学在西南,而人生的此十五年以及未来都是在西北。冥冥之中,我是属于西北的。这块土壤正能滋养我,促我完成。就像司机越开车越胆小,我也是越成长越知道人生际遇的偶然,能力的不可夸大。在人生的际遇中,合适的年龄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,在一片幸运的土地上,得以施展,有所收获,这样的运气可遇而不可求。
而时间的流逝,似乎人瞬间已衰朽。抓紧去体味已是不能充分就已翻过,更不给人太多回顾总结的时间。感喟人生,什么话重复多?当然是匆匆的时光。时光匆匆易逝,更该珍惜。多去规划和实施,少去计算得失和名利。但问耕耘,莫问收获。
人生需要境界,境界提升需要失败、失去、舍弃、给予,需要知识、实践、组织、超越,需要榜样、前辈、朋友、点拨。
我的人生华彩乐章在西北,我的女儿一口陕西话、地道的西安人。西北或许贫瘠、辛苦,但我属于这里,这里有我事业的伙伴和根基,有我的朋友们,有我青春的情怀。这里埋骨何须桑梓地,人生无处不青山。